难忘的记忆

　　康克清　　

　　中国人民的亲密朋友埃德加·斯诺，曾把长征称之为“当今时代无与伦比的一次史诗般远征。”现在，整整半个世纪过去了，长征的深远意义，长征精神的难能可贵，正随着时间的推移，被越来越多的人们所理解、所钦佩，并从中得到与历史共进的启迪和力量。

　　我作为长征的参加者、幸存者，今天再次回忆起这段难以忘怀的往事，在倍感亲切的同时，更加感到革命的胜利来之不易，更加怀念在长征中英勇牺牲的革命先烈——他们光照千秋的伟大精神，必将永驻人间。

　　我愿写下长征途中的二三事，以志纪念。

　　1934年10月间，我们踏上征途。一路之上，前有不断出现的险阻，后有穷追不舍的敌人，空中还有敌机的经常骚扰和轰炸，经历的艰辛，真是难以言喻。当我们到达西康安顺场(现属四川)时，已是1935年的5月了。面对奔腾汹涌的大渡河，背靠巍峨险峻的营盘山，有人说起同志的情谊，鼓舞着我们去经受考验，战胜困难。过草地更是一次严峻的考验。大草原茫茫无际。平时，只有少数游牧的藏民在那里出没。草地里看不到任何东西，沼泽连绵不断，上面覆盖着一簇簇的野草，走路时稍不小心，就有可能踩进沼泽，愈陷愈深，遭到灭顶之灾。我们的不少同志，就在草地里默默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。在行军途中，要找到一块容身的干地都不容易。每到夜晚，只能稍事休息，大家背靠背坐下，互相取暖，免得冻僵。我还清楚地记得，就在这种艰难困苦的时刻，任弼时同志的夫人陈琮英分娩了，是个女孩，取名叫远征。当时缺衣少食，要照顾产妇和婴儿，真是难上加难。朱德同志和任弼时同志一起为陈琮英母女钓鱼，物质上虽然聊胜于无，但精神上的温暖和鼓舞却无法估量。陈琮英同志后来每每谈起此事，对朱老总的感激之情，总是溢于言表。

　　第二次过草地时，我不幸得了伤寒，高烧不退。好不容易找来一支退烧针，注射后顿时见效，退烧了。可是很快就又开始行军，一吹风，体温又高了起来。我实在不能动弹，只得坐上担架。没有退烧针，同志们就用冷水毛巾往我额头上敷。我迷迷糊糊地躺在担架上，后来奇迹般地退烧了。当时我毕竟年轻，我觉得再也不能坐担架了，要求自己行走。

　　开始仍四肢无力，真是寸步难行。然而，我还是拉着马的尾巴，紧随部队前进。我的意志，我的毅力，在疾病中又一次得到了磨炼。我更明白，如果不是同志们千方百计地照顾我，我就难以战胜疾病。在懋功，李伯钊同志来看我，见我大病初愈，骨瘦如柴，就一把抱住我，失声痛哭起来。如今伯钊同志已经作古，每忆及此，怀念之情，总是不能自已。

　　长征途中，我和一、四方面军的部分同志曾经三过草地，一靠理想，二靠纪律。我们经历千难万险，最后，胜利到达陕北。曾有位外国记者问我：“当你到达陕北后，你是怎么想的?”我不假思索地回答：“总算到家了，我得好好休息休息，然后再从头干起。”当时的思想就这么单纯。

　　回忆长征，很难忘却和张国焘分裂主义的斗争。当时党中央多次致电张国焘，敦促他北上抗日，可是他拒不受命。在阿坝，他召开中共四川省委扩大会议，公开策划反对党中央北上的方针，妄图将另立中央、带领部队南下的阴谋强加于人。他一再逼迫朱老总发表反对党中央北上的宣言。朱老总斩钉截铁地说：“我赞成中央北上的方针，手只能举一次。”“中国工农红军在党中央统一领导下，是个整体。我们这个‘朱毛’，全国、全世界都知道。要我这个‘朱’去反‘毛’，我可办不到……”

　　张国焘恼羞成怒，后来就组织人斗争朱老总，还诡计多端地搞小动作，进行挑衅。有次五军团断了炊，几位同志不知从哪里赶来了几只羊。张国焘部下借口把他们痛打了一顿，羊却被他们自己杀掉吃了。五军团的同志气不过，就找到朱老总。朱老总反复讲：官兵都是好的，是革命的，要多做工作，不能为此打内仗。张国焘当时有七匹马，可偏偏朱老总的那匹马找不到了，有人知道是被张国焘的警卫牵去杀了。有天晚上，他们竟撤了朱老总的卫兵。他们就是这样无事生端，企图逼迫朱老总上圈套。

　　朱老总胸有成竹，一概不予理睬，以不变应万变。他们一计未成，又生一计，唆使一名伤员来抢我的骡子。我耐心地对他说：“你为革命负伤，很光荣。你走不动，我一定把骡子让你骑；但是不能自己牵走，这是违反纪律的。”那位伤员听后，无言对答，表示他是受人指使的，为难地走了。张国焘的爪牙还妄图缴我的枪，只是派出的人未敢动手。事隔很久，我们都熟了，她问我：“如果当时缴你的枪，你给不给?”我严肃地回答：“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，假使组织决定要我缴枪，我只有服从。要是你个人要缴我的枪，那就难说了。”她感到侥幸：“多亏当时我没有缴你的枪，不然，我很可能挨你一枪呢。”更有甚者，有人不怀好意地向我掷纸团，上面写着：“康克清，老子要揍你。”令人啼笑皆非。

　　张国焘派人监视我，给我另行分配工作，显然是为了限制我和朱老总的接触。我实在憋气，要去找党中央。朱老总说：“不行，如果你单独地行动，他们就会借刀杀人。现在你生活在群众中，他们不敢随便动手。”我觉得朱老总的话言之有理，就接受了他的劝告。这样就使我们和张国焘的斗争，始终处于有理、有节的主动地位。张国焘的所作所为，

　　完全违背了军心民意，也暴露了他反党篡权的阴谋野心，最后只能以失败告终。

　　举世闻名的长征，已经成为中国现代史画卷中的光辉一页，不畏艰难、不怕牺牲、敢于斗争、敢于胜利、艰苦朴素、密切联系群众的长征精神更是我们宝贵的精神财富。当前，在中共十二届六中全会精神的鼓舞下，我们广大妇女一定要以实际行动提高素质，发扬“四自”精神，努力做“四有”公民，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，为两个文明建设不断做出新贡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