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敬文：去看望毛主席

　　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星期六。吴主任（编者注：即校长吴燕生）一大早就宣布：“同学们！今天我们去春游，大家说好不好？”“好啊！”同学们一齐又是蹦跳又是拍手叫好。是啊，我们学校自建校以来，还没有集体外出游玩过，哪有不想出去逛逛的呢。

　　队伍很快就出发了。我们顺着孤魂沟往里走着，吴主任走在最前头压队，为的是怕“排头兵”走快了，后面的人跟不上。

　　“延安新市场”那时还没有建成，整条孤魂沟，只修好了一条弯弯曲曲的马车坡道，东头沟口也只盖好几家店铺门面，再就是我们学校这边北山坡上，零零星星打好的几排土窑洞，有的已经住上了人。总的说来，这条沟里还是人迹稀少得可怜，就像“孤魂沟”这个名字一样，显得荒凉而孤寂。

　　当我们上行到沟尽头时，便看见一个小山洞，走近一瞧，原来是供人通行的孔洞。走出这个山洞，又是一条更加狭窄的山沟。顺沟下行，山谷变得越来越宽敞起来，不久便出现了一条三四十米宽的小平川，这就是我们今天准备游玩的西山沟。要说这西山沟，那可真是一块好地方，到处是毛茸茸的青草，铺满山谷，遍地有芬芳的野花争艳吐放。虽然没有峻山溪水，却也显得宁静秀丽，空气中散发着清新浓郁的芳香。

　　“休息啰”！吴主任一声令下，同学们便哗啦啦四散开来，各自去寻找喜欢游玩的地方。一霎时间，山谷里到处爆发出孩子们欢快的喧闹声，就像开锅的沸水一样翻腾。

　　有的同学去追赶蜻蜓，有的在捕捉蝴蝶、蚂蚱，女孩子们更喜欢去采摘各种色彩缤纷的小花朵。当太阳快要爬到头顶时，我们的玩兴也慢慢减退，山谷里又渐渐恢复了平静。不一会，同学们陆续从四面八方高举着自己的“战利品”，奔到吴主任身边，兴奋地叫喊道：

　　“吴主任，你看我抓到的蝴蝶，多好看的翅膀呀！”

　　“吴主任，我捉到一只蜻蜓，大个的！”

　　“吴主任，鲜花！鲜花！我们采的鲜花，太好看了，可香着呢！”

　　“你看！”“你看！”谁都想首先报告自己的“战果”，争先恐后地吵嚷着。

　　“好！好！很好呀！”吴主任不停地转动着自己的身子，向前后围过来的学生们频频点头，满意地赞许大家的收获。吴主任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：“你们打算把这些东西作什么用途呢？”

　　“我要拿回去作标本。”

　　“我拿回去给小妹看。”

　　“我们应该把这些鲜花献给毛主席。”有几个大同学提出建议。

　　“我看这个意见很好，我完全同意。”吴主任好像早就有这个想法似的，赶紧抓住机会征求大家的意见。

　　“我也同意！”“我也同意！”同学们好像一下子被唤醒似的，异口同声表示赞成。于是，决定就这样做出了：“今天上午就送去！”吴主任又建议再写一封慰问信，万一毛主席工作太忙，顾不上接见我们，那就把鲜花和慰问信一齐留下，请在机关里的同志转交给毛主席。“同意！”一致通过。

　　同学们又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怎样挑选出最好看的花朵，扎成一个大型花束，还要把蝴蝶、蜻蜓也绑在花上。吴主任接受了大家的委托，盘腿坐在草地上，打开他那经常随身携带的皮夹子，拿出他从日本带回来的、总也舍不得使用的漂亮信纸，和那支6棱粗的红兰铅笔，端端正正地书写起大家对毛主席的无限热爱和关心，以及我们学校的奋斗目标和同学们的学习决心。

　　一切准备完毕后，我们排队从西城门进城，拐几个弯便到了毛主席的住处——凤凰山。

　　一位干部模样的男同志走出来接待我们，吴主任说明来意后，他便将我们领进一间小平房，然后自己去通报。

　　毛主席的这间接待室并不大。我们30来名师生进去后，把整个房间挤得满满当当的。房子中央摆着一张长条木桌，桌子没刷过漆，桌面上还有两条裂缝都能照见底下的黄土地。桌子四周放有几条长板凳。吴主任在每条长凳上安排坐了3个小同学，其余的只好靠四周墙边站立。不一会，有人端来满满一盆花生、枣子，哗啦啦倒在桌子上说：“这是毛主席招待你们这些小鬼的，平常客人来可没这份福气，请随便吃吧。”可是，我们当时不知怎么竟拘谨起来，谁也没敢动手。

　　大约在11点左右，那位男同志又走回来，向我们说：“毛主席刚刚起床，正在洗脸，一会儿就来看你们。”（我们当时还很奇怪，怎么这会还在睡觉，后来在杨家岭工作时才明白，毛主席工作习惯总是早晨五六点才休息，十一二点起床，吃饭、散步，接着又是工作，直到第二天）。那位同志扫了一眼桌面上的东西说：“怎么还不动手？客气啥，这是咱边区的产物，毛主席特意请你们的客，快吃吧！”吴主任也点头示意，我们这才小心翼翼地抓起那些并不常见到的果实，羞涩地吃了起来。说实话，奔跑了大半天，这一下倒真感到肚子里需要点什么了。

　　正当我们越吃越随便，越吃越有味道时，门外一阵响动，毛主席那高大瘦削的身体走进门来，还边走边说道：“小同志们，我来晚了，你们好啊？”同学中只有几个大胆的机灵鬼和吴主任一起回答说：“毛主席，您好！”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“土包子”这时都变得哑口无言，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来。毛主席俯身与就近的几个小同学拉拉手，就径直转到面对大门的桌子边，站着跟大家随随便便地拉起家常来。毛主席好像什么都想知道似的，问这问那，问起几位同学的名字、年龄，问起大家的学习情况如何，问我们的伙食怎么样，问大家还有什么要求。吴主任和几个同学都一一作了回答。房子里渐渐变得活跃起来，不时地爆发出孩子们的阵阵欢笑声，把我们初来时的那种拘束感驱散得无影无踪。

　　门外又进来一位男同志，手里还捧着一个漂亮的方铁筒，将它放在毛主席前面的桌子上后，反身退出房门。这是什么玩意儿？我们正在纳闷时，毛主席开口了：“这是一位华侨朋友送给我的罐头、饼干，我今天请你们的客，来！大家都来尝尝这洋饼干的味道怎么样。”“饼干！”这在当时的延安可是个稀罕，特别是我们这些陕北娃，别说吃，就连听也没听过，今天可要开洋荤了。那位干部打开铁筒上的方盖子，将里面的饼干一份一份地递到我们手里，我们一面听毛主席说话，一面好奇地吃起毛主席招待的洋饼干。我还不知道该怎样下手，偷偷看了一眼周围的同学，这才学着他们的样子轻轻咬了一口。啊呀，可真甜哪！含到嘴里后，你都不用怎么咬，它就化作稀汤往喉咙里钻。我这才想起，这么好吃的东西，毛主席都舍不得吃，留起来招待我们这些娃娃，他可是处处想着别人啊！我后来在中央机关工作10多年，毛主席总是把外国人、华侨或其他解放区送给他自己的东西，转送给机关同志和伤病员享受。有一次华侨送给他一部小轿车，他也转送给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使用，而他自己外出还是骑马或步行。

　　就在这乐融融、暖洋洋、亲切切的气氛中，我们度过了近一个小时幸福难忘的时刻，我们恨不得把这时间再延长下去，但是不能啊，毛主席还有多少工作要办哩，而且他还没有用早餐呢，我们该走了。毛主席最后站起身来，右手插在裤兜里，左手向上伸了一下，然后又双手背在身后，这才用他那洪钟一般的湖南乡音大声说道：“亲爱的孩子们，你们是未来新中国的主人翁，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要努力学习。学好本领，将来要像苏联人民那样，用你们的双手，去建设出一个幸福美好的新中国来！”我们热烈地拍起小巴掌接受毛主席的教导。

　　毛主席送我们出来，再次告了别，大家恋恋不舍地一步一回头，离开凤凰山，出南门绕了一个大圆圈走回了学校。

　　我们永远怀念着这次亲切的会见，永远铭记着毛主席的话，永远不忘建设新中国的重任。一年以后，从“鲁艺”调来的美术教员宋野风老师，在白家坪“保小”校部大院的土墙壁上，画了一幅巨型壁画，就是根据毛主席的指示画出一群可爱的儿童正在建筑高楼大厦，象征着小主人翁们建设新中国的情景，这已经是后话了，还编了以要做新中国的主人翁为核心的校歌。

　　作者简介：田敬文，男，汉族，陕西省绥德县人，1928年1月生，1999年4月逝世，中共党员。